咯吱,咯吱。
厚底靴子踏在雪地上,下班回家的方栋梁在冬日晨曦的光芒中走进小巷。
昨天晚上,送霍晓诗回家之后,方栋梁回值班室跟胡大海继续值班下半夜,这才下班回家。
因为没吃饭,从早点铺子经过的时候,还买了八毛钱的肉包子。
八毛钱三两肉包子,共九个,个头挺大,在油纸包里热气腾腾。
因为有点饿了,方栋梁还路上吃了俩,白面松软,油脂香腻,糅合了葱花、酱油的肉球,一咬一嘴香喷喷。
这让他不由感慨,虽然这时候工资少,但钱是真顶用;八毛钱九个大肉包子,吃四五个也就差不多能八分饱,九个全吃掉肯定有点撑。
进了小巷之后,抬眼看见街坊邻居们正在扫雪,方栋梁依照着记忆嘴上客气招呼:“王大娘,扫雪呐?”
“嗯,对,黄二婶子,我昨晚上班,还没吃饭呢……”
“王哥,不用客气,我回家吃就行!”
到了自家门口,方栋梁先看见了一家人扫雪。
爸妈、大哥、二哥都没闲着,扫雪铲雪,额头上冒汗,热气腾腾。
大嫂没出来,大概是照看自家的两个孩子,顺便给家里做饭。
二嫂更不用说,她孩子还在吃奶,更不适合放下孩子出来扫雪。
方栋梁一看这阵势,便走上前去把手里包子递给母亲:“妈,买的包子给孩子吃去。”
他买包子纯粹是后世一个人在外惯了,顺手买了没感觉多大问题;现在一家人都在,七个包子也没办法分,索性给大哥家的两个孩子吃。
方栋梁母亲接过包子,把扫帚塞给方栋梁。
又对着方栋梁大哥方立柱说道:“老大,你看三小子,还想着俩孩子呢。”
方立柱抬眼看看包子,憨厚地对方栋梁笑笑,又低头铲雪。
方栋梁母亲提着包子进院子去了,不久院内就响起两声儿童的欢呼声:“吃肉包子咯!”
方栋梁二哥方成材这时候用力铲了两下雪,回过头来说道:“老三,可以啊,有钱了?知道心疼你大侄子,大侄女啦!”
方栋梁扫着雪,听他暗有所指,倒好像是自己偏了心,便说道:“我倒是想给小侄子也买肉包子,他现在也没办法吃啊。”
“等他能吃了,你又不买了。”二哥方成材转过头去,继续吭哧吭哧铲雪。
多大点事!
方栋梁想着,自己要想过得舒坦顺心,以后还真不能在家里常住,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除了浪费精力还能有什么用。
当然了,事情起因不光是今天的几个包子,更因为方栋梁接班了父亲,大哥二哥则是分了房子和钱财,也结婚成家有了孩子。这两家心里面愤愤不平,平时一丁半点儿就格外看不顺眼,鸡蛋里面挑骨头。
“放心吧,二哥我肯定买,”方栋梁懒得再吵吵下去,“这个月发了工资,我给小侄子买麦乳精吃,行了吧?”
方成材闻言疑惑地转头:“老三,你说真的?”
“骗你干什么?”方栋梁继续扫雪。
“那可说准了——”方成材说道,“到时候别说话不算话。”
“三小子,你那工资才多少钱,留着娶媳妇吧!”方栋梁父亲这时候板着脸说道,“要是整天里买吃买喝,有多少钱也留不下!”
方栋梁回答:“爸,我倒是还行,这个月应该会涨一次工资。”
方栋梁父亲疑惑:“涨工资?你才接班这么长时间,还不到涨工资的工龄,怎么涨工资了?”
“厂里面有点事,我跟着参与了一下,算是有点功劳,就准备着给我涨工资,让我当保卫科的小队长。”方栋梁回答。
方栋梁的父亲顿时停下手里面扫雪的扫帚,吃惊不小:“你当保卫科的小队长?”
方栋梁点头:“嗯,科长刘育喜是这么说的。”
“哦,刘科长这么说,那就是准了!”方栋梁的父亲板着的脸露出笑意,“三小子,真没想到,让你接班还真接对了。”
“我在保卫科半辈子老实巴交,也没当什么小队长,你这一接班,倒是当上了。”
“哼!”方成材又吭哧吭哧跟雪块较劲,咬着牙嘀咕,“让我接班,我也行!有多了不起似的!”
方立柱仿佛没听见方栋梁与父亲的对话,闷着头继续干活。
父子四人一起干活,倒是也快,不到半个小时,门前院内的雪都清理的差不多,回到屋里面,已经做好了“饭”。
粗粮窝头加咸菜,再就是烧开的热水。
方栋梁带来的肉包子已经被方立柱的八岁女儿和六岁儿子吃掉,这俩孩子倒是还知道是方栋梁买的,都喊着“三叔,包子真好吃”“谢谢三叔”。
“嗯,好吃下次三叔再买。”方栋梁笑着摸摸两个孩子脑袋瓜,掰了一口窝头尝了尝,顿时感觉有点噎嗓子,连忙喝热水送下去。
现在的粗粮,可真够粗糙的啊……
幸好提前吃了俩肉包子,也不太饿。
方立柱与方成材两人吃了饭便各自工作去了,两人工作勉强也算是稳定,都是在别的厂子当合同工,铁饭碗的工作十分金贵,一般情况下要转正没可能;但这合同工,好歹也算是工作,养家糊口还是可以的。
今天一家子扫雪,算是个“齐心合力”的家庭工作,父母与方立柱、方成材三家一起吃饭;平时方栋梁跟着父母吃住在东边屋,大哥家、二哥家都是各做各的饭,分家过日子还是很明确的。
等大哥、二哥两家人都走了,父亲叫住方栋梁:“厂里面有什么事?怎么突然你就落好处了?”
母亲不解说了一声:“孩子熬了一晚上,你不让他赶紧休息睡觉,说什么呢?三小子,你昨天上班去的时候有点受凉了,好了没?”
“妈,我好了。”方栋梁回答。
方栋梁父亲笑着对母亲解释:“你是不知道,三小子要当保卫科小队长,还要涨工资,这好事儿可不小,我得问问怎么回事!”
“是嘛?”母亲喜不自胜,“行啊,三小子!你这一接班比你爸干的都好!到底怎么回事,跟妈也说说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