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密道里走了小半个时辰之后，忽然视野变得开阔了起来，风临和玄阳来到了一处地宫。

    二人踏入地宫的那一瞬间，原本昏暗的地宫瞬间亮如白昼，周围的石壁上竟然镶嵌着很多大大小小的夜明珠。

    放眼望去，地宫由巨石铸造而成，但其实这里只是一个圆形的小殿，空无一物，除了周围的五扇石门。

    “我们应该走哪一扇门？”玄阳不禁有些纠结。

    “就这个吧！”风临直接便走到了离自己最近的那扇门的前面。石门禁闭，看不到任何机关或锁孔，也不知该如何打开。

    但风临只是站在了门的面前，门便自动打开了，玄阳啧啧称叹，只见门后是一处蜿蜒曲折的长廊。长廊的两旁，挂满了各式各样的人像画，画像中的人物栩栩如生，仿佛随时都可能从画中走出来。

    他们都是已经逝去的神族，面容或威严、或慈祥、或哀怨，他们的存在，让这座地宫显得更加神秘而庄严。

    “原来他们的画像竟然在这里，难怪以往祭祀时看不见。”玄阳看着这些久远记忆中熟悉的面孔，不觉感慨万分。

    “你认识？”

    “这里有些甚至是朋友，也有些是敌人……但都是曾经最了不起的人，只有在丛冢中，才会让我感受到，神族也会陨落。”

    “你们的生命来得太容易了一些。”

    沿着长廊继续前行，不知走了多久，眼前豁然开朗，他们来到了一座真正的大殿中。

    大殿的顶部高耸入云，四周的墙壁都是壁画。壁画上，山水连绵，云雾缭绕，其间点缀着古亭楼阁、流水飞瀑，每一处景致都栩栩如生，宛如真境。而在这些山水画中，总有一位飘逸的身影穿梭其间，他手持一支巨大的画笔，轻轻一挥，便能点石成金，化水为墨，创造出一个个神奇的世界。

    风临却抬头向上看去，便看到了地宫穹顶处灿若繁星的大大小小的夜明珠。在看到夜明珠排列的时候，她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！在这片“星空”的布局中，她竟然看到了异世中的月亮、北斗七星、北极星、天狼星等等。

    “好美啊！原来把夜明珠放到屋顶还有这种效果。”玄阳不知其中故事，自然只是感叹。

    风临心里大为震撼，但却并未就此多言，只是问道：“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？”

    “除了执笔者，从未有外人来过这里，我也……”玄阳说着就转过身去，却忽地一声双膝跪倒在地，口称：“神主在上，玄阳多有冒犯。”

    风临好奇转身，便看见了大殿中央矗立着一尊高大的神像，它的面容庄严肃穆，双眼紧闭，仿佛在沉思着什么。

    这尊神像并非由金属铸造，而是用一种罕见的黑色玉石雕刻而成，与整个地宫的色调相得益彰。他的手中紧握着一支巨大的画笔，笔杆上镶嵌着黑色的宝石，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。

    “他是墨神？”风临伸手遥遥指着神像的脸问道。

    “风临，不可如此无礼。”玄阳依旧跪在地上，难得认真地警告道。

    “一个雕像，又不是真人站在你面前，何苦如此战战兢兢？”风临看似说得随意，但看着神像的眼神却渐渐变了。

    “如果你亲眼看见他用画笔创造人间，如果你的命是他赐予的，你又怎会没有丝毫敬畏感恩之心？”玄阳说罢，虔诚地磕了三个头，然后站了起来，又躬身朝着墨神拜了三拜。

    “所以这世间百姓才会如此忌惮神族，丝毫不敢违抗？”风临这一刻忽然明白了，为何神族如此骄奢淫逸压榨百姓，他们却始终对神族虔诚供奉。

    “墨神赐予我等无上生命，这是天恩。”玄阳再次重申。

    “你见过他？”

    “自然见过，我睁眼见到的第一张面孔就是他。”

    “他那时在做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他将画笔从我的头顶移开，然后平静地注视着我，就像这样的眼神。”玄阳仰头看向神像的眼睛。

    风临也随之看过去，又问：“墨神就长这样子？”

    那是一张无法形容的脸，只是在你看到他时，便会觉得传说中的神明就该长成这样，不能用简单的“英俊”“潇洒”等寻常字眼来形容他。而且这张脸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，就是会让你不自觉地盯着看，像是在欣赏一件世上最美的艺术品。

    只是风临这时看着他，脑海中想象到的一张泪流满面的脸。

    “此像虽得其形似，但神韵不及其万一，不过应已是这世间最接近神主的神像了。”玄阳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“这石像呆板得很，的确不如他。”风临表示赞同。

    “什么意思？你也见过神主？”玄阳立刻发现了问题。

    “应该吧，或许只是一张一模一样的脸。”

    “不可能！世上再没有人可以具备墨神之容！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？因为好看？那你又怎知你口中的墨神老人家会不会画个自画像？”

    “也对，神主之容才是世上最完美的作品，若是想再画一次，倒也无可厚非。”玄阳真的就这个问题思考了一下。

    但不知为何，这句话忽然引起了风临的注意，她微微眯眼，说：“你是说一个画家画出了得意的作品之后，有可能会再画一幅一模一样的？”

    “那我可不清楚，这个问题你不如去问问丹华。我只关心，你真的见过墨神？在哪？还是说异世之人，也是神主用画笔绘就？”

    “我们不信神，墨神既是你们的神，你为何像我来打探他的下落？”

    “墨神将画笔一分为五赐予世间之后，便再未现身过。”玄阳摇头叹息道。

    “你们就没人怀疑，他还活着吗？”风临问。

    “你岂可如此侮辱神明？神主之思，岂是我等可以揣测的？”

    “我只是觉得，神族可以画出凡人，神族又是被墨神所画，那没准儿墨神也是别人的作品；凡人可以死，神族可以死，那墨神为何不能死？”风临认真地问出了这个可怕的问题。

    “你……”听了风临的这段话，玄阳脸色苍白不知如何反驳，只是对着墨神的神像再度三拜，默默忏悔，然后方才对风临说：“我真想知道，你到底会敬畏些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如果你失去了一切，又不在意生死，你还会敬畏什么？”风临轻嘲反问。

    “所以你才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，对吗？”玄阳忽地问出了这句话。

    “是啊，无所事事，不知所往，寻死对不起那些死人，活着对不起自己的良心。”风临说罢，走到了神像的脚下。

    这里摆放着各种古老的祭器和书籍，风临随手翻了翻，发现上面无外乎都记载着墨神创世的种种传说。

    只是墨神脚下最中央的桌子上，有一方砚台，砚台上有一块光滑的黑色石头，好像是一个墨块，形状看起来看起来又好似太极图的一半阴阳鱼，质感颇好，手摸上去温润如玉，散发着一股微不可查的墨香。

    “别乱碰这里的东西！”玄阳忽地说道。

    风临一看到这个阴阳鱼墨石便立刻被吸引住了，眼中充满了好奇，说：“但是我很喜欢它，真好看。”

    “喜欢就送你。”一个很动听的声音忽地从神像上传来。

    这个声音很有辨识度，只要你听过，就一定能够记住它。既温暖又深邃，既宁静又缥缈，如同流淌在静谧森林中的山泉，又如同洒落在晨间花丛中的朝晖。

    所以玄阳立刻听出，这是独属于墨神的声音，便再次跪地，虔诚跪拜：“玄阳失礼，见过墨神，恳请墨神宽恕！”

    “那我就收下了，谢了。”风临说着用两根手指拈起了墨石，拿到眼前，忽地说：“它的颜色好特别，好像是黑色，又好像包含了世间所有的颜色，还好像是透明的？”

    “不必客气。”神像温暖地说道。

    匍匐在地的玄阳已经不知该如何是好了，今日到底是什么情况？墨神显灵了？还是墨神一直都在？那风临到底又是什么人啊？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？

    “你叫玄阳？”正当玄阳六神无主的时候，墨神的声音再度响起。

    “正是小人。”玄阳诚惶诚恐。

    “我有话想对风临姑娘说，可否回避？”

    “自然该回避，谨遵墨神之命。”玄阳立刻起身再拜，然后飞快退出大殿，这时神像又补充了一句：“今日所见所闻，还望你守口如瓶。”

    “是，玄阳绝不泄露半个字。”玄阳飞速转身称是，然后迅速离开。这时他的心里哪怕有再多好奇之心，也不敢忤逆墨神的旨意。

    玄阳走了，风临将墨石攥在手心，朝着墨神画像说：“你到底是真的墨神，还是在装神弄鬼？”

    高大的神像肩头，忽地从后面走出一个人，此人的身高刚好与神像的头颅同高，看容貌也只是一个会动的缩小版的神像，却忽地坐了下来，就那样垂着两条长腿，坐在“自己”的肩膀上。

    “墨生，你下来，我这样说话很累。”风临揉了揉有些微酸的脖子。

    “可是这里的风景更好。”墨生说着还翘起了腿，潇洒至极。

    “好啊，那我上去。”风临说罢，足尖轻点，几个轻跃就坐到了墨生的身边。

    神像的肩膀虽然很宽阔，但坐两个人依旧显得有些拥挤，他们靠得很近。

    风临坐在他的身边，看着他散落在肩如瀑的长发，打量着那张惊世绝俗的脸，心中仿佛有万语千言，但却又根本都无从开口，她不知道，自己到底该说些什么？又能说些什么？

    墨生忽地笑了，那笑容让风临有些晃神，然后他对着风临伸出了右手，风临不明所以。

    墨生却眼神示意了一下风临攥紧的手掌，风临张开手，里面正放着那块阴阳鱼墨石。

    墨生接过，然后示意风临转过身去。风临也不知是怎么了，仿佛只要见到眼前这个人就会不知不觉地放下心防，哪怕她一再警示自己。

    等她回过神时，墨生已经将那块墨石戴在了她的脖子上，也不知是用什么方法，竟然这么快便串上了一根黑色的颈链，然后下一刻，便发现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被墨生摘掉了。

    “更显得你肌肤胜雪。”墨生微笑道，仿佛在打量着自己最完美的作品。

    “这是什么东西？我怎么觉得应该还有另一半？就像是太极图，应该有两半才是。”风临问道。

    “的确有另一半，但现下不知所踪了。这只是一方墨，危急时刻能救命的那种。”墨生耐心解释道。

    “就像你上次给我的药？”风临追问。

    “不一样。那药比较温和，不会有副作用；这方墨很是霸道，如果身体承受能力不够，可能会有可怕的后果，没准是个催命符。”

    “就这么简单？”

    “当然还有别的用处，但我忘了。”墨生摊了摊手：“就目前而言，当个项链也是很好的，多漂亮。”

    风临觉得有些烦闷，也不知是怎么了，只想着离这个家伙远一点儿，便要从神像肩头跳下去。

    却在下一刻被墨生紧紧地搂住了腰肢，她这时才发现，自己一直以为的“柔弱”的墨生竟然有如此力量，看似温柔的手臂却像是铁箍一样紧紧地扣住了她的腰，让她根本就挣脱不开。

    “太高，危险，我带你下去。”墨生的语气还是那么温柔，然后搂着风临的腰，纵身一跃，便轻盈地带她落到了地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