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如歌,短短三分钟的回响,却轻易地勾起内心里的很多年。
翌日,天恒跟九门六人徒步前往了云漫山,从瑶寨一路朝南,头戴奔尼帽,脸遮半掩面巾,身穿冲锋衣,脚踏战地靴,腰挎长刀短匕的七人犹如那古来侠客般,穿梭在浓翠蔽日,层叠交错的密林之中。
出发前,九门的人都各自留下了一封书信交给了阮馨瑶,并告诉了阮馨瑶各自的地址,若是万一出不来了就让阮馨瑶把书信帮忙寄出去,也好让家里的人知道是怎么一回事,更重要的是提醒家中之人不要来此地寻找。
一路上,七人基本都只是闷头赶路,很少言语,每个人的心绪都无比的沉重,就连天恒也不例外,毕竟众人目前对于云漫山的一切都了解的太少了,所知的那么点信息帮助也不大,谁也不能保证此行还能活着回来。
张起灵从出发起就一直有意无意的落在天恒身后三四步的样子,他迫切的想要知道一切真相,虽然吴三省劝过他,可他还是不想就此放弃。他不知道靠着他自己靠着九门,要多久才能知道一切,甚至可能到最后仍然什么也不知道,所以天恒成了他最大的希望,哪怕他从天恒眼中看出了其对长生者的敌视,哪怕他可能会死在对方手中,他也想要试一试。
张起灵的举动天恒当然也察觉到了,但天恒并没有过多在意,他知道张起灵的目的,但他可不会就那么轻易地将一切告诉对方,对于天恒来说,每一件隐秘的事情都应该跟古墓中的宝货一样,有着它的价值。
密林中并没有真正的路,只是偶尔出现的一两条寨民走出来的小道还算平稳,其余的地方除了散发着腐烂气味的枯枝烂叶,再就是山体突出的岩石峭壁,加上刚刚下过的大雨,林中更不好行走。
短短十里路,一行身手矫健的人硬生生走了一个半小时,才终于来到了云漫山的山脚下。天恒拿出罗盘看了一眼四周的风水格局,发现跟在寨中看的并没什么不同,依旧是大凶之地,并且没来时没发现,现在到地方了才发现,这云漫山还处于这片凶地的正中,更是凶上加凶。
“各位,休整一下吧,半个小时后上山。”
听到天恒的安排,九门的人都各自坐在地上吃着干粮喝着水,补充着体力,同时每个人都警惕着四周的每一处动静,六人都知道现在这半小时,或许就是从云漫山出来前最后的放松时刻了。
天恒在一边将身上的冲锋衣奔尼帽全部脱下,换上了无常衣无常帽。虽然在这样的林子里穿长袍会很不方便,但封家的规矩不能坏,更重要的是无常衣能够抵御毒虫蛇蚁,能更好的克制云漫山中遗留下的痋术。
九门的人虽然不知道天恒这般做法的原因,但也都默契的没有开口发问,好奇归好奇,但命还是很重要的,能活着谁也不想死,天恒也更不可能会去跟他们解释什么。
做完了准备的天恒对着六人说:“几位,虽然根据寨子里的人所说,只有遇到了石头人才算真正的危险之地,但我们也不能放松警惕,毕竟你们也看到了,那五个人可是连山都没进就死了。”
解连环拿着半块饼抱拳回道:“天爷,我们都知道的,您放心,不会给您拖后腿。”
解连环说完,其他人也都跟着符和道自己没什么问题。
张起灵朝天恒抛了一块饼说道:“你放心吧,我会多看着他们的。”
天恒接过饼咬了一口说:“张起灵,你不用在我这太费心思,你们九门的事情我不会去掺和,如果你真的想要知道些什么,那就拿两样东西来跟我换,但我提前说好,就算你肯拿来,我也不会全都告诉你,我只会告诉你张家祖上那部分的。”
张起灵看着天恒问道:“什么东西?”
天恒呵呵一笑说:“鬼玺,怎么样?”
张起灵叹了口气说:“张家的鬼玺早就丢了,我也不知道在哪儿。”
接着,张起灵又说道:“你说说另一样东西吧。”
天恒心道看来张起灵这会还不知道鬼玺是干嘛用的,他眯着眼睛皮笑肉不笑的说:“那就等你找到了,可以来找我,至于另一样吗,呵呵,其实我说的两样东西从始至终都只是一样,毕竟,鬼玺可是有两只啊。”
张起灵瞪大了眼睛惊讶道:“什么?这不可能,鬼玺怎么可能会有两只。”
天恒摆了摆手说:“没什么不可能的,丢的那只我不会告诉你在哪,这需要你自己去找,但是另一只么,呵呵,它就在九门其中一门手中,至于是谁,我就不多说了。”
天恒这一番话可把其他人吓得不轻,他们并不怀疑天恒所说的真实性,毕竟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了,只是他们搞不明白这玩意怎么就在他们九门了呢。
张起灵握了握拳头叹气道:“我知道了,谢谢你。”
天恒将最后一口饼塞进嘴里,喝了口水起身安排道:“准备准备,出发了,记着我昨天说的绳索,别忘了。”
众人闻言也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,反正现在想那么多也没什么用,当下重要的是保命要紧,六人迅速的行动了起来,拿出了绳索套上了锁扣,每隔三米一个人,张起灵在第一位,身后跟着陈文锦跟吴三省,黑瞎子在最后一位,身前是霍玲跟解连环。
准备好之后,天恒就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一头扎进了云漫山。
进山之后才走了十分钟左右,天恒跟九门的人就发现了这云漫山里的气温要比其他地方低很多,即使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照在身上,也感觉不到温暖。
而且这云漫山里格外的安静,一行人的耳边只有各自的脚步声、呼吸声以及锁扣来回摆动的摩擦声,至于其他的,像山林里常听的鸟叫虫鸣什么的,完全没有。
解连环不禁有些疑惑:“这南方的大山里按理来说物种应该格外的多啊,可这山里温度低就算了,怎么连鸟叫声都没听到一次?”
吴三省接过话说:“别说鸟了,咱们这一路走上来,连只蚊子都没见着。”
两人说话之时,走在前方的天恒突然停住了脚步,抬手示意众人安静,九门的六人知道可能有什么他们没发现的情况,都停下了脚步屏住呼吸警惕着四周的一草一木。
天恒看着山上的方向耳朵微微动了动,朝着身后六人说:“不是想看虫子吗,已经来了,拿出杀虫剂做好准备,能杀就杀别到处跑,这地方处处都是古怪。”
天恒的话刚说完,一阵阵“嗡嗡嗡”的声音就从山上传来,声音由小及大越来越清晰。
六人拿出杀虫剂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山上,不一会,一大团密密麻麻的黑虫就出现在了一行人的视线里,直到黑虫来到众人十来米范围内,他们才发现这是一群浑身漆黑的马蜂。
这群马蜂飞到天恒身前半米处时,瞬间死了一大片落在了地上,而这仅仅只是无常衣对巫蛊之术炼化的毒虫产生的克制性,天恒本人,更是什么动作都没有做,仅仅只是站在那里,毒虫就无法近身。
马蜂看攻击天恒不成,便转移了目标,朝着九门六人飞去,六人立刻拿着杀虫剂对着马蜂一顿乱喷,虫尸成片成片的落在了地上,可这群马蜂就好像无穷无尽一般怎么也杀不完。
眼看马蜂越来越多,张起灵抽出匕首毫不犹豫的在手掌划了一刀,将鲜血挥洒进了蜂群之中。马蜂遇到了血液立刻停止了攻击朝后退去,正当六人准备松口气时,退走的马蜂又更加猛烈的朝众人群起攻之。
黑瞎子大喊道:“卧槽,怎么这都没用?”
看着逐渐开始慌乱的六人,天恒提醒道:“别特么乱喷,把蜂王找出来干掉就行了,蜂王就在它们其中。还有你张起灵,这特么是痋术炼化的虫子,不是尸气养成的,你那血挡不了它们多久。”
张起灵听后对着其余人说:“你们挡住,我来找蜂王。”
说罢,张起灵解开了身上的锁扣,拿着杀虫剂一边阻挡进攻的马蜂一边朝着蜂群中走去,不到片刻功夫,张起灵便发现了一只通体漆黑,却有着一圈圈金色纹路的马蜂,他毫不犹豫的用匕首将其劈成了两截,蜂王一死,密密麻麻的蜂群没有了主心骨,顷刻间便四下逃窜飞离了此地。
蜂群退走后,天恒说道:“一般在巫蛊之术中,除了那些单一被炼化的以外,类似马蜂、蚂蚁这种族群性质的,不要盲目的攻击,它们一般都有一个领头的王,只要把它们的王宰了,或者控制住,就能轻易地解决了。”
话落,一行人不再耽误继续朝着山上进发,接下来的路程众人又遇到了数波毒虫的侵扰袭击,但有了之前的经验跟天恒的提醒,九门的人都有惊无险的解决了虫群,不过即便如此,一行人也没有放松警惕,毕竟大家都知道此刻还处于外围,连云漫山的中心都没走到。
众人就这般走走停停走走停停又一连行进了两个小时,随着越发的深入云漫山,众人的周围开始出现了片片白雾,越是往深处走白雾越是浓郁,进入白雾二十来分钟后,能见度更是低到只有十米。
天恒时时刻刻紧握着天渊,提防着白雾中可能出现的危险,九门六人神情紧绷,紧紧的抓着手中的绳索,跟前边的天恒保持着六七米的距离,一行人就这样缓缓的前进着。
突然,天恒感觉到背上的蛊雕温度升高了一丝,天恒毫不犹豫的拔出天渊朝着左手边一刀劈下,可这一刀却像是劈在了钢铁之上一样,反弹的力道让天恒握着刀把的右手虎口处微微生疼。
天恒收刀抬眼看去,自己劈砍的哪里是什么生物,分明就是一尊一人高的石头雕像,石像的面部雕刻成了狐狸的模样,闭眼微笑的表情给人的观感诡异至极,而石像的身体却是人的身体,身穿长褂,双手做回抱阴阳的姿势置于腹部。
尽管只是一尊狐面人石像,天恒也没有放松神情,因为蛊雕的那一丝提示并没有结束,可周围除了石像以外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,说明危险正是来自眼前的石像。
而九门的六人在天恒最初拔刀劈砍之时,也都迅速拿出武器背靠背围成了一圈,警惕着周围各个方向。就在这短短的片刻时间里,众人的周围不知不觉的出现了一尊又一尊的狐面人石像,由于白雾的遮挡,根本不知道石像的数量到底有多少,能看见的每一尊石像所注视的方向皆是众人所在之地。
黑瞎子咽了口唾沫问道:“天爷,这到底是什么玩意,我怎么感觉它们好像是活的?”
天恒此刻也在观察着眼前的石像,他也给不出具体的答案,这东西出现时没有一点动静,以他明锐的五感都没有一点察觉,可是一尊石头雕刻的玩意却让蛊雕给出了一丝危险的提示。
天恒朝后退了两步,远离了眼前的石像说道:“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情况,你们都小心一点,这些石头雕像不太对劲。”
解连环紧张的问道:“那怎么办,我们是继续走还是……”
解连环的话还没问完,只见那些狐面人石像开始动了起来,它们围绕着七人转起了圈,同时还发出一道道刺耳尖锐的笑声,九门除了张起灵,其余人听到这声音都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撕裂了一样,五人半跪在地上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脑袋,而张起灵也并没有感觉到多好受,他的额头上出现了一层层的虚汗,时不时的拍打着脑袋让自己保持清醒。
天恒虽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,可他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破解之法,这些雕像的硬度就连天渊都劈不动。天恒看着身后众人的模样说:“张起灵,能坚持就去堵住他们的耳朵,别让他们听这声音。”
张起灵拿出医疗包里的棉花,一步一晃的为每个人塞住了耳朵,又掰着他们的手让他们将自己的耳朵捂住,这才拿出棉花堵住了自己的耳朵。
天恒施展了开天眼术拿着罗盘观察着石像的动作,通过开天眼术,天恒发现石像是在不停的变换着位置,每一尊石像在一处待三秒就立刻去了下一个位置,只是数量众多,不仔细看的话就会觉得它们只是单纯的在绕圈,天恒虽然可以凭借着石像换位的空隙直接爆发冲出去,可这样一来九门的人只有死路一条。
观察片刻后,天恒用遁甲之术将自己的声音传进六人捂住的耳中安排道:“张起灵,去艮位等着,黑瞎子去震位,解连环跟霍玲去巽位,吴三省陈文锦去兑位,坚持一下,速度行动。”
天恒说完,六人忍着发胀的头脑解开绳索去到了自己被安排的位置上,等待着天恒再次发号施令。
看到众人已就位,天恒呼了口气说道:“别犹豫,我数三声,我们一起朝石像上撞。”
“三,二,一,撞!”
说罢,众人猛的发力撞向了各自眼前的石像,“轰隆隆”一声声闷响传出,五尊石像应声而倒,其余的石像也停下了动作,可那刺耳的声音却依旧回荡着。
正当天恒准备带六人先离开此地之时,只见那些石像一个个的都张开了嘴巴,一只只拳头大的不知名虫子从石像嘴巴里爬了出来,那些虫子就像放大版的鼠妇,头颅上顶着两根天线般的触角,通体呈现银白色,闪烁着阵阵微光,而那尖锐的笑声正是来源于那些虫子。
不一会的功夫,众人周围的地上就爬满了密密麻麻一层又一层的虫子,视线范围内没有一丝可以通行的空隙。虫子一步步的向众人靠近,尖锐的声音愈发刺耳,九门的六人除了强忍着在坚持的张起灵外,其余人都痛苦的缩成了一团,口中发出阵阵哀嚎。
天恒将天渊插在地上开始掐诀施术,口诵咒文:“杳杳冥冥,天地同牛,散则成气,聚则成形,五行之祖,六甲之精,兵随曰战,时随令行。敕。”
随着“敕”字诵出,各种不同的虫子从天恒的无常衣袖中飞出,攻向了地上的虫子,而这些虫子正是一路上被众人灭掉的各种虫子尸体,天恒施展了驱使虫尸术将其收集了一部分,这一刻又不得不全部用掉。
然而,天恒驱使的虫尸跟地上的那些大虫子压根就不是一个等级,这才刚开始,就有一小半虫尸成了地上那些放大版鼠妇的口粮,不过天恒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进攻,而是为了开路,否则光靠着杀伐的话,这么多虫子得杀到猴年马月去了。
天恒的前方,虫尸在天恒的驱使下聚成了一团,不停的撞向地上的大虫子,随着虫尸越来越少,地上也被清理出来了一条半米宽的路,天恒招呼了一声,一行人快速的跟着天恒向前跑去,而那些大虫子也朝着众人追赶而来,它们的速度并不比人快,比起会飞的那些玩意差远了,目前所展现出的唯一攻击手段就是那尖锐的笑声。
由于白雾的遮挡,天恒本以为石像跟虫子的数量多到不可估量,可跑出了十来米才发现,只有他们刚刚所见到的那些,再往前连石像跟虫子的影子都没有一个。
一口气跑了一百多米,众人眼前一片开朗,阳光透过树叶照射在了林中各处,天恒这才意识到原来白雾只有那么一片区域,并不是整座山都有。
回头看去,天恒发现九门的六人脸色苍白,双耳双眼都流出了一道血痕,全靠着意志的强撑跟张起灵拉着的绳索前进。再朝白雾中看去,那些追赶的虫子已经不见了踪影,刺耳的声音也在众人跑出白雾的那一刻戛然而止。
天恒让张起灵坚持一下,上前帮忙拉着绳索又走了五十来米,来到了一片平缓之地,这才让一行人坐在地上缓缓神休息休息。
九门的五人像是没了骨头一样软趴趴的瘫倒在地上,个个都抱着头颅不停的哀嚎着,张起灵也坐在地上揉着脑袋,试图让自己快速的恢复清醒。
天恒也没闲着,施展了纸人术放出了数十个纸人分散在四周,有的在树上,有的在花草丛中,有的在土地上,以此来警戒周边的动静。
足足近一个小时后,九门的人才渐渐的恢复了些许,从地上坐起身咕嘟咕嘟灌了几大口水,接着又躺了回去不断的喘着粗气。
黑瞎子虚弱的出声问道:“天爷,那些是什么玩意啊?那声音真是够要命的。”
天恒皱着眉头说:“我也不认识那是什么虫子,看着倒是像鼠妇,但鼠妇又长不了那么大,更不会叫,倒是那声音应该是类似镇魂铃一样,专攻人的灵魂。”
张起灵疑问道:“镇魂铃?”
天恒喝了口水解释说:“那东西早就不见了,最后一次出现时是在民国,那会津门有一个组织叫魔古道,他们不知道从哪得到了镇魂铃,据说只要持铃者对着敌人摇响镇魂铃,敌人就会被撕裂灵魂而死,那会着实祸害了道上不少人,后来魔古道被灭,镇魂铃也莫名其妙消失了,谁也不知道去哪了。”
解连环坐起身摇了摇脑袋说:“天爷,那我们接下来怎么整?”
天恒沟通了一下纸人,片刻后说:“今天就在这安营扎寨休息吧,你们这样子现在也没法行动了,明天早上再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