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女人,没有下肢。
谭决川只觉得一阵恶寒瞬间从骨缝钻开,整个脊背瑟瑟发凉。
这个没有下肢的半截女人,就这样,浑身鲜血,也浑身赤裸地躺在甲板上。
“不错呀,”陈高涛略带羡慕地瞥了眼陈宾,酸溜溜道,“这么大一块,都归你小子啦!”
“真有福!”
“好好受用着!吃不了给你涛叔分点儿啊!”
人群激起一阵哄笑,陈宾也适当地点点头,附和了几句。
不对,不是!不是他梦里见的那个!
谭决川看着面前与常人无异的女人,没有下肢……谭决川眼珠飞快地一动,她应当就是陈宾带回的那个怪异女人了。但她却和记忆中的男性鲛人简直没有半点联系。
这到底怎么回事!
难不成还有一条!?
没有下肢……
女人由大腿根部齐根斩断,血还没有完全止住,仍旧是血肉模糊的一片。
“别愣着了,”陈海生此时走上前来,“带下去收拾干净吧。”
“海平,”陈海生轻轻唤了一声,随后沉默了一阵,才开口说道,“……去给宾哥打打下手吧。”
一瞬间谭决川明确地感受到陈宾的表情僵了一下,但又很快地调整过来,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。
但陈宾还是开口道:
“海生叔,现在就让海平来么。”
“去吧,机会可待不可求。”
陈宾闻言并不作声,只默默牵起谭决川的手,另一手拖着那女人往里走去。
“宾哥,”谭决川好奇地张望着船舱的环境,“还有这地方,我都没来过哩。”
这个房间并不很大,灰暗暗的,光源也只有一盏老式油灯,周遭的墙壁上还留有一些不知是什么的黑色污迹,给人感觉油腻腻的。正中央是一张木桌,桌上列着一排刀,还弥漫着一股莫名的腥味儿。
谭决川凝神轻轻吸了吸鼻子,心中顿感不妙。
“海平,”陈宾终于开口了,他从老木抽屉里拿出一沓薄薄的纸来递给谭决川,谭决川定睛一看,才发现是一沓信。
信纸已经磨得很薄了,且边边角角还有部分缺失,只有上面的字迹依稀能够辨认。不过上面写的并不是现在的通用汉语,谭决川仔细盯了盯,借着昏黄的灯光,大部分字倒是能认出来,只不过,有些字似乎是在原本的基础上有所变形。
不过他并未敢仔细去看内容,只是大略扫了一眼,只看见了有“鲛人化人”这几个字。
“哥,”谭决川仰起头来,眼神单纯,“这是叫我干啥?”
“海平,”陈宾一边把那半截女人仰面平放在一张桌子上,一边从桌子上拿起一把剃刀,“你宾哥不识字,你念过书,来给哥念一下,哥好照做。”
说罢,便开始磨刀。
“啊……我看看。”
谭决川低头看向手中的信纸,努力辨认一番,刚要开口,却心中冷不禁一哆嗦——
陈海平,真的识字吗?
毕竟是村长的儿子,条件再困难,至少也该去粘几本书,再不济在地上划字学学也是应该。可既然陈宾知道他认字,直接让他念就是了,为什么还要平白再强调呢?
……就像是再给他解释,陈海平为什么认字一样。
“怎么不念?”
陈宾问道,却并未回头。
“哥,”谭决川语气中略带愧疚,道,“我……不认字。”
磨刀的声音忽然停了,房间再次归于寂静。
“你不认字?”
陈宾轻轻笑了一下,旋即转过身来,笑道:
“异控中心派下来的外勤,没上过大学我理解,但不识字,是不是太牵强了。”
一瞬间谭决川心脏几乎停拍。
“你说呢,谭决川?”
“哥,”陈华平疑惑地看着陈宾,“你在说啥哩?”
“你晓得陈浩不,咱俩啥时候回啊?”
陈宾笑了笑,指了指自己。
“……是陈浩的手机没错,”靳尚北一行人已经原路回到了鲛人庙内。此刻陈江海更加担忧了,“他们到底去哪儿了,李队怎么也不在。”
“李队让我们在这里等他们回来。”
靳尚北答道。
“李队是去找他们了么?”
祁文禧问道。
“他只说要离开一趟,”靳尚北摇摇头,“现在外面的情况并不好,只让我们在这里等。”
在这里等吗……
陈江海看向庙外不远处的鲛人石柱,心下却直接一沉,直接开口道:
“不对,位置不对。”
“怎么了?”
闻袈行问道。他和祁文禧来时直接昏迷着被陈江海给救了出去,自然不知道这神庙原先的样子。只觉这里居然别有洞天,而那群正对神庙门口的鲛人石柱惟妙惟肖,却又是浑然天成,令人看之忘魂。
“你们有没有发现,”靳尚北也意识到了不对,“那些石柱离我们越来越近了?”
原先离神庙还有一段距离的鲛人柱,本来站位分散在四角,而现在却呈半包围状环绕庙门,而且皆面向庙内。
此外,石柱的动作也有轻微的改变,距离庙门,也是面对他们最近的一柱,却是低背探头,伸手欲扑状。
……原本飘然若神的鲛人柱,此刻已十分瘆人。
“都站到庙内,”陈江海举枪直冲那距离最近的鲛人石柱,挡在众人身前,“不要跨过门槛。”
他们一行人是从庙内暗门中下来的,听他这么说祁文禧才注意到,庙门口的门槛奇高,几乎到膝盖处。
“关门吗?”
靳尚北一边问,一边伸手去轻推大门,不料这石门却十分沉重,凭他一个人根本推不动。
“现在天还亮着,”陈江海阻止了靳尚北的行动,“我先去看看水池那边有没有异象。”
“好,”靳尚北点点头,不放心道,“我们一起。”
“你在庙里掩护我就好,”陈江海抬抬下巴,“还有他们呢。”
闻袈行怕万一出事不拖累他们,干脆拖着祁文禧往不起眼的角落里一躲。
“好。”
饶是这样,靳尚北依旧不放心,虽然直到陈江海穿过石柱又回来,也没有任何风吹草动,但陈江海的脸色却有些复杂。
“水池……干了。”
他不可置信道。